诗文库 正文
张司勋墓志铭(熙宁十年九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九、《云巢编》卷九、光绪《续修浦城县志》卷三二
公讳某,字隐直。汉留侯七世孙纮居番阳,至五代祖晟,乃自番阳徙浦城,遂世仕于闽。皇考尚书公始以孤童从杨文公游京师,以进士中甲科,历官刑部郎中、直史馆,致仕乃宅吴。其卒,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彭城刘敞铭于墓。隐直,其长子也。少明隽好学,有器识。未冠时,已卓然为成人。与刘原甫、杨审言兄弟为友,前辈长者多贤之。宝元中,西方用兵,以布衣上疏论朝政,进《启政》十篇,乞召对,已报罢,又陈《边要》数万言,不能用,即移书二府,以古今兵事成败订其是非,于时虽不合,公卿翕然以为材。数举进士,既不中,且壮矣。尚书公为陕西转运使,范文正公镇永兴,始劝公仕,于是补太庙斋郎,即任以为洛阳主簿。盖始仕也,其所操决已如老吏,数决滞讼,洛阳人善之。三年,鱼周询拜御史中丞,荐以为主簿。仁宗方开言路,台谏官尽人物之选,其言执政得失无不听,当时执政者不敢作威福,陈赐叔、唐子方诸公以此显名一时。隐直在台中乃主簿,诸公皆推以为友。皇祐二年,拜明堂。既斋前殿矣,人藉藉传有泛恩,过以问何郯。郯曰:「闻之」。公曰:「或传外戚欲得节度使,中贵求为观察使者,于法不可迁,将以亦闻之乎?是迁也,上既许之而谕于执政矣。此非不蠹也,何为默然」?郯大惧,即与其僚请奏事。仁宗愧且怒,责所授言。郯疑以问公。公曰:「某闻之以告,得罪宁有憾耶」?明日,礼成,有泛恩,二人者遂不迁。然上怒未已,推穷且急。郯亦终不言。唐子方之论温成也,夜召公以决之。公曰:「足下当言责,尚何疑?为此足以塞责」。子方繇是被逐。其所建明皆此类也,执政闻而憎之。秩满,上改大理评事。范文正公守青社,荐公文行,乞召试学士院,因请以为从事,但除青州判官而已。比至,而文正公病且革,以府事一诿之。文正公从陈州至彭门而薨。公驰哭于彭门,相其后事而还。代归京师,尚书将请老,遂求东南官。三司请以为怀宁令。怀宁,剧邑也。治之数月,廷遂无讼。而罗原茶场户岁输茶百万,前日之敝:上茶之入三倍,其次茶五倍。既不足,捽它草木皆为茶,以是致大贾,贾不售,为令者不得去。及公至,始约束必得善茶,其上者倍之,其次不过一再倍。吏告以法,且留公矣。公曰:「使民不加敛,贾得善茶,何为不售」?民欢呼相告,及期毕具。是岁大贾至,乃先诸场算,以其得善货也,上下以为便。侨户出丁钱,其去来不常,十年间吏不时省籍而无除,遂至万数。其去者责于里胥,故任役者率破产,为大害。公一日按籍,除其亡者六千,益新丁三之一。因以闻上,遂为诸县法。吏言:「令之圭田五百斛,请赋之」。公疑其不明也,使访之,得田三百亩,输有司赋其田而已。自昔守令莫不然,然毕取之,号草头供输。于是通判李基闻而诣公曰:「君不可以独清,盍为我谕之」?其除者亦半。因谓李曰:「勿广语人,使人反侧,无益也」。二年,孙长卿为江淮发运使,因以亲嫌罢。于是尚书公老矣,乃还吴,遂不复造朝。台檄趣召,数移疾不行。尚书公捐馆,时公年及知命,执丧尽礼,杖而后起,人以为难。终丧始还台,迁殿中丞。丞相当国,方荐公。公曰:「亲老矣,不可以久留」。遂得通判湖州以归。二年,繁昌公卒,哀毁如尚书公之丧然。隐直家故贫,朝夕鬻粥或不足,未始以告人。治平三年入朝,于是閒居十年矣。今上即位,迁尚书虞部员外郎。王丞相圭提举百司,先诸公荐,始编定百司敕。是时,自陈丞相诸公荐者十二人。诏赐对便殿,劳问甚渥。于是子方新领三司,请以为判官,即权领户部判官事。户部主诸道上供金帛,自庆历时,迫诸道上供,入倍常岁。诸盗始为敝,吏不能较,一岁所负至二十五六万。前日,内帑无所考质,于是有诏使公覆较,以庆历五年为准。因建言:转运使以经制为职,盍以为殿最?中间不满岁而去者,以数告其代,几可以劝沮。朝廷遂颁以为法。而计三年之入最一百三十万,又督发川峡所负,入便钱至五十万,大计赖焉。久之,始正权户部判官。序其秩,视提点刑狱。在三司凡七年,乃以司勋员外郎出知越州,兼浙东兵马钤辖。部使者率新进少年,以新法督责其下,戾甚。吏驰走不给事,已蹈罪咎。会稽为大府,公以乐易处其吏民,吏不欺而赖以安,法度皆举。踰年,徙苏州。未行,又改明州。明州,尚书公之故治也,遗爱馀美尚在耳目。人皆喜公之来,公亦乐其州为易治。于是询求民隐,数日之间,政令一新。时方病盐法,法已过矣,吏缘为奸,自昌国县置发引铺,而公私之货混淆不可辨,其利于公者削矣。公至,则除引铺,使民市于官。市于官者,不为定格,益严其禁,期不敢犯。未几,入缗钱八十万。既足其目,而又益三百万。未阅月,移成都路提点刑狱。自在三司固已亲其秩矣,三易镇乃始远徙,人皆为之恨,且劝公辞之。公曰:「吾辞之,重得罪执政。虽然,吾颠革族多,岂其愿也。吾不敢辞,陈力而已」。于是求对。及见,上乃悯劳久之,曰:「行且迁矣」。遂行。自四明之徙,历八月乃至部所。始至,务大体,不以暴刻为功。自熙宁已前,第五等户不徭。及新法起,乃出免役钱。公以为朝廷立法,本以宽民,今乃赋困穷之民,非上意。因奏免者十二万户,蜀民大悦。会茂州蛮叛,数日覆军杀将,进围汶山郡,坤维骚然。公与转运使俞充行分将兵,方无事时,兵常不足,及是,官军多死,夷兵且深入。公移帅府,请与之约和,以缓其来,且待王师之至也。帅府用其画,犹连公手札上闻。已而王师至,夷兵不侵轶者,公之力也。先时,蜀使者多循故事,不阅兵仗。公至成都,将阅之,咸以为不可,且生民心。公曰:「吾职事也」。遂发视之,器甲多敝败不可用,使修完,益移檄支部举新之。至是军兴,乃获用。朝廷方并州县,以充大农之财。永康之废未久,请复以为永康县。川峡道阨塞,多瘴疠。它时使者行部,多不以春夏出。茂州之役,自三月至七月,往来无朝夕之休。比官军粗备,乃还。至永康,感疾矣。舆归成都,病小閒。今枢密冯公当世候之。公嘱当世以后事,神色不动,处生死之际,若往来也。以熙宁九年八月十日,以其官终于官舍,享年六十二。呜呼!隐直天性浑厚,喜怒不形声色。虽子弟有过,未始言,子弟皆化其德。仕官四十年,历典三镇,至于奉使,未尝一挂于法,亦未尝废一吏,所至皆称最。与人交,温温若不足,及临事,不茍变。在三司时,左右新进假途以致要津者如奕棋,而公坦然不以为意也。有文集十卷,其上论朝政疏启及论西方用兵书,号《庆历先书》、《后书》,又十卷,藏于家。曾祖讳霭,仕于闽。祖讳,皇赠户部侍郎。考讳沔,尚书公也。夫人彭城刘氏,封彭城县君,为人明爽,善治家。公于家事一切不问者,夫人是赖。先二年卒。男子八人:元方,进士及第,平舆令、中书吏房习学公事。元振、元宪、元舒,举进士。馀尚幼。女七人:太常寺奉礼郎沈某,著作郎郭茂恂,试将作监主簿苏亨节,太庙斋郎卢道原,其婿也。馀尚幼。公卒之明年,丧始自蜀归。诸孤将以九月某日葬公穹山先公尚书之兆,使来乞铭。余平昔从公之游,固已钦慕矣。及代于会稽,亲见其民爱隐直如父母,迫大道为䌽城以障其行至数十里,涕慕不使去者移日,此尤可尚者。呜呼,隐直其有德君子欤!乃为之铭曰:
呜呼隐直!其学博矣,而志不遂。其德完矣,而位不充。或恨其弗逢,维其命之穷。其达也,不过为王为公,建一切之功。若其德,则考古人而不愧,将来世而无终,为能执其中。使九原可作,非夫人之与其谁从?
宋太子中舍张传师墓志铭(熙宁十年十一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八、《云巢编》卷一○
君讳诲,字传师,姓张氏。皇考尚书公自浦城徙居吴,今为吴人。尚书公在仁宗时,治职任事位显矣。君年始数岁,已能治其家,号孝友谨厚。不预人事,以其馀力读书,夜不半不寐,宗族朋友称贤焉。初补太庙斋郎,数拔进士荐,不中第。当仕矣,乃以亲命来调杭州新城主簿,迁延不行者复十馀年。及尚书公归老于吴,乃补州从事。盖不去膝下,而幕府事不废,公私纤悉必应。尚书公捐馆,哀毁骨立,人以为难。终丧,试判入高等,授宁海军观察推官,奉繁昌太夫人之官。时伯兄隐直、仲兄枢言以才德著名,数往来钱塘,兄弟雍睦,人不能目其优劣。踰年,太夫人卒。兄弟号护其丧以归,泣血三年,情过于礼。治平三年服除,调成德军节度推官。今丞相建安公出使朔方,深器其材,特表荐之。会定武帅孙次公卒,君其婿也。次公家扬,其子少,不能归,乃以次公治命请于上,乞君官扬州以经纪其后,遂除扬州税。未上,改江都令。于是,朝廷方遣使行天下,以新法从事。使者欲省广陵入江都为一县,召君议。议皆合,即荐君,乞改秩治江都县事。二邑在淮海号烦剧,君择吏史,按图籍,因改邑一切举新之,而人不知挠。盖君不以孑孑为誉,而识者默知其为能。当是时,淮南旱甚,官除民租矣。太守以下圭租尚弗蠲,君为言之,乃蠲其半。而令之田独丰,君悉除之,百姓以为廉。方使者开洪泽渠,导溪子港,皆有劳在赏格。治江都凡五年,乃得代,迁太子中舍。还朝,江淮发运使荐君华亭盐监。已拜,诏将行,丞相识其故吏也,擢通判祁州。及还吴,隐直卒于蜀,而其丧始归。兄弟友爱尤笃,悲痛不已。已治舟行矣,暴得疾,以熙宁十年八月壬寅卒于舟中,享年五十四。呜呼!传师止于斯乎?善恶报施,不可道也。幸不幸,不可知也。即以其年十一月己酉,从隐直归葬尚书公之兆。余以为逝者有知,传师无憾矣。夫人孙氏,贤明能治其家。六男:曰元载、元恪、元均,已举进士;元功、元伯、元及,尚少。四女:嫁著作佐郎褚理,陇西李士衮,太庙斋郎晁端复,少者未笄。葬有日矣,其子属余为铭,以余为知传师者,必不茍作也。其世次,尚书公之讳不书,有刘公原甫之碑传于世。铭曰:
传师始以孝友闻,其材岂特后二昆?四十䌽衣戏寝门,其视仕进如浮云。公卿大臣数荐论,方且振步望九阍。有如大车任万钧,未驾已覆何可云?穹隆山深吴江浑,下从先公宅榆枌。不在其身在子孙,千百亿载流清芬。
举张讽李厚充青州职官状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范文正公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
伏奉敕命,就差知青州兼安抚使,已到任讫。今具合奏辟官二员如后:一、前御史台主簿张讽,文学懿赡,履行纯雅,未升科进,的有才称。欲乞朝廷采于清议,推以异恩,特赐召试,授一出身,差签署青州观察判官厅公事。新注下正官王嘉祥即今未到,乞勘会京东路节镇别除一处。一、邓州南阳县主簿李厚,进士出身,素有文行,涉道且深,到任已成一考,见权邓州职官。欲乞朝廷特除权青州两使推官,兼管勾安抚司机宜文字。节度推官近新到任,乞移侧近州郡。如难得阙,即乞许令安抚司差权见阙官处勾当。所贵不住俸给,况本路见阙官数员。右,谨具如前。臣受国寄任,日忧旷阙,或得此二人助其不逮,庶无败事。如朝廷擢任后,犯入己赃,及不如举状,臣并甘当同罪。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送张讽寺丞赴青州幕 北宋 · 梅尧臣
押词韵第十五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朝廷久清明,贤相出贤牧。
贤牧又选贤,森森备官属。
是以邦政脩,良农播嘉谷。
上无租赋逋,下有囷廪蓄。
往者河朔饥,奔送剧凫鹜。
富公镇青社,有来咸鞠育。
病者调药剂,起者饲饘粥。
老稚四十万,瘦骨生壮肉。
乡县将遣归,田园皆可复。
为之置长犁,为之置黄犊。
既完身上衣,又付橐中粟。
庭下再拜辞,望城皆感哭。
他人守一方,境内犹不足。
至今赵魏间,食饮常酹祝。
富公离山东,寇盗颇任触。
堂堂高平公,德业人所伏。
幕府得才谋,蝼蚁不劳扑。
上体忧勤心,扫灭得神速。
张侯三十馀,莹若无玷玉。
八字分浓眉,纯漆点双目。
昨日奉辟书,气貌宁近俗。
言从必磊落,事果无出缩。
他时为书功,谁惜千毫秃。
乞罢审覆陕西转运司所收盐利及所入粮草奏(熙宁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四之二(第六册第五一九五页)
奉诏将三司、陕西转运司见根磨到嘉祐八年至治平四年所收盐利及所入粮草再行审覆,候见的数,即对范祥任内亏增,并比嘉祐七年至嘉祐三年亏增奏闻。至差权发遣度支判官公事孙构、权发遣户部判官公事张讽,呼索照證帐案文字,根磨实数,比对亏增,申监议所以凭审覆闻奏。今据孙构等状,陕西诸州军例称专典替罢,帐历不完,见行根究供报未得。臣看详国家设制置解盐一司,置九折博务,本为沿边粮草进用。薛向亦只以饶知钱谷,薛向前在陕西,不止于制置解盐,亦兼本路转运使。前后两任,首尾八年,职司久任,无如向者。其陕西一路粮草增亏,皆是向之本职,欲的知向在陕西有功无功,何不直下司取陕西粮草收支较比文状,勘会薛向两次到罢季分,一路及沿边九州军见在粮草数目。若罢任增于到任,即向在任有功;若罢任亏于到任,即向在任无功,灼然可知。若粮草数亏,其盐课虽增,有何所济?此皆事状确实显著,不可欺罔者也。何必更令臣等根磨向与范详任内盐利增亏?况今已除向江淮两浙等路制置发运使,所有盐利增亏虽磨勘得见,亦何所用?伏望省察此理,令臣等更不将三司、陕西转运司见根磨到所有盐利及所入粮草再行审覆,比对范祥任内增亏,免致边民虚有烦扰。
隐直感秋思南游予欲北还未得 北宋 · 刘敞
五言律诗 押覃韵
枥马常嘶北,边鸿却愿南。
一时秋气感,两地物情谙。
俗怪玄尚白,自疑青出蓝。
何当鹿门隐,数就德公谈(自注:隐直书云故交同学皆已轩腾。)。
陈桥别隐直 北宋 · 刘敞
押麻韵
柔远在无外,饮冰宁顾家。
旌麾辞北阙,原隰生光华。
水涸雨亦收,劲风卷惊沙。
送车何其多,高盖垂文緺。
张侯平生亲,情义固所加。
哀我志慷慨,眷我天一涯。
出宿水上亭,暮谈见晨霞。
百里亦已远,心乎不云遐。
我自东西人,岂能守蓬麻。
周爰愧靡及,敢不重拜嘉。
闻隐直欲调官 北宋 · 刘敞
押词韵第三部
蛟龙居池中,仰活数掬水。
虎豹离山林,求食辄摇尾。
张君宜大用,亦是龙虎比。
何得图小官,折腰五斗米。
屈伸盖时命,隐显乃君子。
譬由合抱材,当自毫末起。
昔为青云高,今落尘土里。
可谚复可惊,谁能叩天耳。
先考益州府君行状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五、《公是集》卷五一、《江右文钞》卷一
公讳某,字某,世居江南之临江,而望彭城。曾祖某,祖某,避五代乱,皆隐居不出。考讳某,入朝廷,仕至工部员外郎。没,因葬京师。累赠礼部尚书,国史自有传。公于尚书为中子,生十三岁则丁尚书忧,哭泣毁慕,过于成人。及虽免丧,哀至则恸哭,闻者皆感动。太夫人陈氏尤怜之,常曰:「此儿能不忘其父,吾可无忧」。读书学问,未尝烦教督,又自约敕,不轻与人往还,不多言笑。祥符初,以进士及第,年二十四。自尚书薨,公兄弟皆幼,惟伯兄以延赏就仕,其馀未有立者。公首自奋,用文学成名,不失世守。授福州连江县尉,职典盗贼、刑狱,所发擿纵舍,穷极情伪,未尝小愧于心。民有邻里争田者,讼之历十馀岁不决,即举其事属公,公立辨其奸,吏大惊,以为神。其后公替归,所讼得田者私候公于建州,屏人请曰:「闻公北还,某有善香数斤,愿以为寿」。发视之,白金也。公笑不取,曰:「吾岂以公事祈报私耶」?命之去。调睦州清溪主簿。民至今传以为,自清溪入宋,朝吏廉洁爱民者,未有如公。改宣州南陵令。是时李阶知州事,朱正辞贰之。两人皆精悍,负其材能,于吏事刻深,待属县多易,属县亦惮之,奔走趋向,不敢不如意。及公至,以法令从事,符下不便者,按其故辨之,不为少屈。两人初忿,后无如之何。数自绌所见,遂更为相知,荐公于朝。尝权绩溪,绩溪在深山中,民好讼多事,而无学者。公患之,为立小学,请师于旁县。及公去,有读书者。其后有举进士者。庆历中,有登第者,与某同年,具自道如此云。改大理寺丞,知婺州金华县。县治城中民以织作为生,号称衣被天下,故尤富。是时禁网尚阔,守丞至者,不甚以廉自持,吏民有所请求,辄移县改章易辞以为俗。公一一绝之。善善恶恶,贫弱者得职。胡则以太常少卿丁忧居杭州,其乡人所亲有犯法者,公持之。则欲为之请,自杭州来见公。既见,但叙平生,卒不敢言而去。乾兴初,上即位,改太子中舍,移梓州中江县。岁调民数千治堤,县前多不如实。公较之,省其工半,而筑作精坚倍他岁。李若谷知梓州,条公所行事下他县,使为法。自中江徙通判泸州,百姓相率画公像于浮图舍,对之号泣,如失慈母。泸州在西南徼上,与戎夷接境,自前世以武人为守,茍置勇力,不习吏事,听讼决狱,不得其情,故盗贼时时乱边。天子忧之,议增置通判,使转运使上其人。时任布为转运使,以公治中江之状闻,故公得之。公在泸州,始尽去旧弊,峻其防禁,事事有守,吏不得因缘为欺,蛮夷亦无由与吏为怨,百姓便之。其后皆遵用以为故事。自未置通判,郡不能数岁无兵,及置通判,公首为之兴事创法,究其利害,遂以安宁至今。王蒙正以财雄巴蜀,而与庄献太后有连,自请占盐井利,每岁倍输。事下转运使,转运使不敢抗,因以属州。蒙正多赍金帛,挟太后指以请。公不肯,曰:「井盐非王氏之旧,欲夺贫民以厚豪族,虽岁加数倍之输,于朝廷犹秋毫耳,而贫民必有失业者,非王政也」。事遂止。转殿中丞,通判常州。改国子博士、知高邮军。高邮,故扬州,太祖时置军。自社稷、孔子庙、城郭、门户、仓廪、邮亭,因循不中仪制,历六七十年。公补旧造新,大小皆缮修,一瓦之用,不以劳民,而事毕立。王琪叙其语,刻之石,赐五品衣、鱼。明道元年,江淮大旱,蝗虫起,扬、楚间尤甚。公悉心抚辑,使富人出粟以分贫乏,然犹有群辈持仗为盗者,捕得皆当死,公哀其情无他,悉笞遣之,前后数十百人。益募壮健为兵。或曰:「大旱,来岁未可知,仓廪且不足,多此冗食何为」?转运使亦以为言。公曰:「凡人有七尺之形者,必不忍坐俟死,急则起为盗贼耳,胜、广亦是也。足其口腹,可以消其邪心,何爱于仓廪」?因奏言:「州郡无兵,荒俭之后,易启盗贼心。宜稍增屯防,以俟岁定」。朝廷从之。扬、楚、庐、寿诸要处,皆益兵。是岁米一斗数百钱,然盗贼终不敢发。还朝,转虞部员外郎,又转比部,知润州。前守三四公,死徙相继,狱讼或数岁不决,帐籍当上尚书者,吏稽缓,亦往往出岁,因恣为欺谩。公下车数日间,旧讼尽决平之,帐籍尽条正之。转运使王夷简上状,于是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就除公福建路。在福建三年,察大冤滥,除盗贼,举故事而已,不轻出教令。奏贬知泉州苏寿、通判张太冲,以鞫狱入人死。属部莫不耸动。转司勋员外郎,入朝。御史中丞考天下提点刑狱,课为第一,拜开封府判官。公既明习法令,通达政事,每进见,有所请谳平处,上常以为是。宝元初,除荆湖北路转运使。将行,对于紫宸殿,语移数刻,上喜曰:「卿去勉之,不久当召卿」。赐紫章服。丁太夫人忧,解官。时张诘为河南渑池令,鞫狱故不实,流岭南。诘者,公福建时部吏,公尝荐之,故公亦坐免。服除,寄居毗陵。故丞相杜公衍、参知政事李公若谷、参知政事范公仲淹皆奏言:「西边未宁,宜进用材干通敏之士。如刘某者,不当在散地」。由是复召为比部员外郎、知涟水军。作大浦闸,通淮潮城中,以便往来。诏书褒美,苏舜钦刻石记之。庆历三年,议大汰诸路转运使老耄疲懦者,以隽贤代之,加按察之号。公复为湖北转运按察使。是时陕西路元昊、广西路宜蛮、湖南路山猺、夔峡路施蛮皆扰乱,朝廷方患之。而下溪州诸彭亦相扇应和,推明誓石柱,扬言为变,诸寨颇有告者。诏事问公,公对以谓终不能为变,可无所忧。后辰州太守又奏:诸彭诱汉人亡命者为心腹,私置掾从事,移书故不逊,郡使人往,辄侮慢玩辱,请加兵讨灭。诏书又以问公,公曰:「蛮中贫薄,所以不轻犯约束,以生生之具皆仰于汉也,是汉已制其命矣。蛮夷往来入汉,必道辰溪落写,水势漂激,可下不可上,故臣度其必不敢为变。今缘语言意气小不足,欲轻动大兵,疲曳士卒于篁竹草莽之间,如令敌各惊逃,保据悬险,淹费日月,事未可究。且中国礼义为治,尚犹有怨恨争讼,加于刑狱,况恋夷本与人异,不足深诛。前世待蛮夷,取羁縻,职贡不绝而已。臣前较辰州土丁,无虑三万馀,皆伉健可用。益积粟,支二年,器械兵甲皆缮完,足以坐待其变,无为反入其巢穴以侥倖也。比来诸处用兵,小胜辄赏,或诈增首级,亦超拜官,故边臣争欲造事邀功,甚不可听」。奏入,诏书并下辰、鼎、澧三长郡吏,令兵事禀公,毋得妄动。蛮亦终不敢失贡职。鄂州官市茶,岁五百馀万斤,三司计积年羡馀,奏请增买一百万三千馀斤。公曰:「鄂州买茶多,故民不聊生。今已不能减,又奈何增之」?引利害固争,上许宽一年。公曰:「事可行,不必宽一年。事不可行,虽宽十年,犹之不可也」。奏益坚,为三司所抑。及替还,见上面奏,竟免之。初置按察使,岁竟奏簿,分别贤不肖所宜,以备黜陟取舍,朝议欲自此致太平。奉使者知指所称进纠駮,人人为品题,或过直失实,务以称上意。执政平其章,十用二三,以冤自讼者纷然。公独言:「知人,尧、孔所难。能以一言知之,固尤难。荆州十二部,吏员大小四百馀,臣以秋到职,冬奏簿,此理不可信,非诬则愚,臣不敢也。吏材过人、效显然者,立奏用。其顽顿嗜利、不事事者,立举绳,皆毋须时。至于奏簿,人人品题,其贤不肖能否,必非旬月所能定,愿以为后」。朝廷亦许之。公之议论郑重,务大体,不趋时,皆如此。当是时,荆湖奏贬官吏,比他路为少,而请谳与听罚,必当其罪,终无自讼者。然公资不忍废人,虽在刺举之职,外方严见绳墨,内实宽裕,耻以察为名。其发擿贪污,必先下小罪,去之毋居位而已,不去,乃稍正其罚,然疾诈谩不悔过者。居部虽无势,或亏除不服罪,偃蹇去之远。虽有势,终不贷。建宁令李康,在事多不法,公先露其擅赋民造船等事,康即日移病寻医。康多亲戚有力人居朝,未月馀,就迁长沙令。康因盛衣服诣府门,上谒陈恩。公知其意,欲以夸示无忌惮,奏诘其前事,因言:「旧制,寻医者满三年乃复用,所以惩奸伪。康寻医未能月,何以得以为县?乱旧制,轻百里之任,不可」。诏书追毁康告敕,时康已署事旬日矣。湖南转运使又奏康挟债赴官,使吏民偿债,康遂坐废云。庆历五年,复拜司勋员外郎。六年,判三司度支勾院、盐铁判官。旧三司诸部有所奏辟,辄先白判使,相踵以为俗。其后判官置奏状而已,或不自知所举为谁。及公至,三司使有所欲用,以空名状使公署,公求知举者姓名,三司使不悦,更令他判官举之。既而奏上,多非其人。议者纷然,三司使亦由此罢。契丹使来,公以太常少卿接伴,遂送之。还言:「河北州郡,多建请筑城凿河,所役皆数十万工,冀、贝之间尤甚,百姓失业可哀,而吏以此邀赏。茍不禁止,后将放效,竞事土功,因缘致他变。宜著令,城非陊顿,不得擅请增广。河渠非可通漕省大费者,毋议穿凿。当修城浚渠者,虽能省功,亦不加赏。如此自止矣」。又言:「澶魏塞河堤,当霜降水落治之是也。今失其时,春水日生,农事方急,而十馀万人不得缘南亩。其取土处,去河三十里以上,恐终不能成工;就能成之,功必不坚,盛夏水涨,乃甫可忧。不如因水势所欲趋,且稍稍决通之。两州东西多古河,水自此往,可以少劳而定」。朝廷以公言,颇黜诸土功,又遣近臣行河。城犹筑治如故,间一岁,河竟决商胡。盐铁于三部,米盐烦剧,公处之若无事。初,金明池楼船坏,将修之,使湖南入楩楠巨材,历二年乃到京师,计其费数百万以上。中人用事者欲盗取之,指请修内寺,上许焉。书下三司,公因见言曰:「楼船非楩楠不可用,故令湖南上之,捐费虽多,不得已也。其馀自宫寝之用,不以劳远人。今欲辍船以完寺,寺既当完,船亦要修,湖南绝远,费殊未易」。上曰:「朕本不知此木为楼船用,所费如此,寺与楼船俱未须修也」。乃止。太祖作东西水硙,以供禁中,岁久颇废,因不复用。自御膳所供面,皆市买上之。所由旁缘侵渔,京城内外以磨硙自给者,皆厌苦之。公复修两硙,使遵旧职,而禁绝吏奸。事多若此,不可胜纪。又以太常少卿使契丹。八年五月,改主客郎中、益州路转运使。辞行,因请曰:「蜀人久安,不可不虑其变。臣闻益州旧输河东、陕西、京西三路绢布,共一百六十馀万。自西兵以来,稍增七十九万,事出一切足用而已。今西鄙幸定,诸增赋反因循为常,臣请尽罢之,无竭民财。又益州岁买中沙布十馀万疋,给京师诸军,官估既薄,百姓苦之,布以故尤楛恶,不中用,军士得者,人人有言。宜增实其估,宽民力,止怨乱」。上皆许。及到任,遂条奏行之。蜀人大喜相贺。其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薨于位,寿六十四。初至蜀,未能三月,蜀人皆啼号失声。明年,孤某等奉公丧归京师。公为政,喜兴利除害,无巨细必尽心。上有赋调,可免免之,或不能免,为设方法,使吏无所轻重。虽领转运及参度支盐铁事,以财赋为职,犹持此心不变,专以民为本。事有不可行,虽出上指,或所从来久远,终持之不惮改。及其施,功效明白,亦终不自矜。其用刑,威而不烦,故所至必见爱,去必见思。自初仕至终,四十年终不营产业,馈遗虽故人不受,不与人交利,不谄笑。尤慎交游,非其人不以虚言相唯阿,不数干贵人之门。杜、李、范诸公,皆平生相知,每众称道之,然当位亦不用也。官序留落,后辈多先之,初无芥蒂。常称:「先君仕太宗朝,居一官终身。虽其时士大夫乐职恬势亦皆然,故所兴造,功效声实常溢其望。今士大夫亟迁官,无宿业,此风俗之敝也。吾岂敢忘先君之守」?自坐张诘免后,三迁皆以大臣荐论。及用,称功劳特拜,不复经审官院求磨勘,故为司勋前后凡十五年,多所称举。已显者,今枢密直学士孙沔、天章阁待制杜杞、田瑜,本以属吏进。其馀在台阁者甚众。积阶至朝散大夫,勋至护军。夫人临沂县君王氏,屯田郎中赠尚书右仆射砺女。夫人初归,家尤贫,能与公协志,上事姑,下收宗族叔妹,无不安悦。诸娣姒来归者,皆在夫人后,动静施为,视夫人为法,莫不柔顺。或以母礼拜事,不以先后匹敌亢也。太夫人少不见,则思之。太夫人既终,夫人思慕成疾,岁馀亦不起,年五十三,康定元年五月十二日也。五子:元卿、真卿,皆早亡。某,大理评事。攽,凤翔府节度推官。放,太庙斋郎。长女嫁广德军判官杜舜元,早亡。次嫁御史台主簿张讽。次嫁将作监主簿徐赪。某等皆同产,惟放及一女五岁晚出云。葬祔尚书公,夫人同坟。伏以先君事亲行己,临政治民,事实皆可传。某既愚闇,不能备识,而窀穸逼近,愿因执事,传载于石,以信天下而重无穷。某虽不肖,然执事幸哀而许,是成某之终事,而赐以不朽也。故敢顿颡泣血以请,惟执事哀焉。谨状。
洞庭寄张四 北宋 · 刘攽
五言律诗 押寒韵
壤俗三苗旧,湖波八月寒。
天形渐水近,秋气逼枫丹。
漠漠萍号雨,潇潇澧有兰。
东流无限水,一洗故人冠(自注:时闻隐直欲仕。)。